万顷波涛止于巍峨山脚，巨轮鱼贯驶入港湾，云雾升腾开图千里……在“山海经•黄唯理近作展”上，一批表现广东沿海风貌的山水画在山之巅、海之端取景造境，静谧悠远的传统山水意境被注入了气象磅礴的现代感。

　　10月13日，由广东省美术家协会、广东画院、广东省中国画学会、广州艺术博物院联合主办的“山海经•黄唯理近作展”在广州艺术博物院开幕，展出了广东画院专业画家、国家一级美术师黄唯理近年创作的67件作品，展示“借古开今”的创作成果。展览将持续至10月22日。

　　历来鲜少有画家表现岭南沿海风貌，黄唯理几年来深研传统，拜师山水名家王孟奇等，还广泛游历珠三角以及粤东粤西的海岸线，在大量的积累与尝试后，创作出这批作品。因题材取材自山海之间，他将其命名为《山海经》系列。南方日报记者专访了黄唯理，了解他对于描绘广东沿海景貌的心得体悟。

　　以“山海经”之名

　　探索岭南沿海的水墨实践

　　岭南沿海景貌鲜见于古代山水画，当代画家表现也不多。黄唯理认为，黄山、庐山等古代名山大川在历代名家笔下几乎被穷尽，这些传统是一定要沿袭的，但没必要一辈子只研究那几座山，也很难逾越前人。“作为生于斯、长于斯的岭南画家，要勇敢尝试表现广东的山水地貌。”

　　几年来，他一有时间就沿广东海岸线考察，走遍了南沙、珠海、台山、汕头等沿海写生，在澳门的最南边黑沙滩一待就是十多天。黄唯理不是用现代实验水墨去表现，而是在充分钻研传统笔墨的基础上，融入对现代景貌。他的《山海经》系列无论笔法、构图还是意境上，都承袭于传统山水画，又注入当代情思。

　　古人画水往往以巧取胜。如宋代马远在《水图》中描绘十二种不同季节气候下的江河湖海的各态水势。黄唯理又是如何有所突破?“地之边缘，就是海。我抓住这个结合点入画，画中既有大陆山峦的样貌，也有海岸森严开阔的景象。”黄唯理说。

　　在《潮》这样的作品中，黄唯理又抓住广东海岸的潮湿特点，突出表现蒸腾云雾，云潮沿山势交汇于海潮，气象横生，因而有人称他笔下的云为“唯理云”。

　　在表现珠江的图景上，黄唯理更是站在与古人不同的视角上，他不是站在江畔以横向片段取景，而是立于大桥之央，以纵向尽收江水东流远景，由近而远逶迤至天际，更显开阔之势。“作为一个生活在城市，享受着现代化之人，应融入今人的视角，站在现代高楼或大桥之上的视角是古人所没有的。”在古代山水画“高远”“深远”“平远”之外，黄唯理的山水画尝试添入俯瞰览视之角度。

　　“以物游心”之境

　　山水画意境的当代诠释

　　“多习见南方沿海山水景致，然游观其画，则有凭虚御风、遨游四海、俯察大地万物的奇特感受。”评论家陈迹如此评价黄唯理的《山海经》系列。

　　《山海经》作为先秦古典名著，带有奇幻色彩。谈到将作品取《山海经》之名的缘由，黄唯理答道：“广东濒海临风，有山有海，海岸线有着许多翻天覆地的变化与传奇故事，我想表现的主题与创作理念与古代《山海经》的意象契合。”在黄唯理看来，《山海经》“虚实双生”，既有映照现实的部分，也有想象缥缈的成分，这给他艺术创作增添了额外的想象力。

　　“我所以为的创作的理想状态就是‘半梦半醒写山川’，不受眼前实景限制，我着意表现的是时代气息与时下的人文情怀。”黄唯理说。

　　“元代王蒙在吸收董源、巨然等人成就的基础上，创造多种皴法，利用笔墨点线的丰富变化将山水画的繁密感发挥到极致;明末清初的八大山人，以枯枝残叶直抒心意，在传统基础上有自己的个性表达……每一代画家都不是拘泥传统，都留下了特定的时代和个性印记。”黄唯理说，自己希望继承岭南画派前辈关山月、黎雄才等诸位老先生“关怀现实”的传统，从现实“景”中得境，注重表现与生活和时代有关的今人情思。

　　“我崇尚历代以山川、村舍作永恒题材的山水画，但作为一个生活在当代城市的人，不能将现代文明与传统相对立。作为中国画家也不想常常重复千年不变的平湖远山、水村山郭、山野杂树等古老题材。”黄唯理说，在他的理想中，“江上清风，与山间明月”、山村草堂及园林圃苑，与现代文明可以和谐相处成为当今人类的新家园，依旧是“吾与子之所共适”。

　　“画是写心。古人可以借山水画排遣胸怀，寄托悠远洒逸之情，现代城市山水画，是否能换一种意象，追求以一种平和安逸之心去看待喧嚣、化解喧嚣?”黄唯理希望在他的《山海经》系列作品里，探寻现代生活与自然的融合，在新的山水图式中追寻新的精神家园。

　　•对话

　　“吃透传统才可能出新”

　　南方日报：岭南画派先师高剑父曾以飞机大炮入画，表现画家忧国忧民的情思。但将飞机、轮船、高楼等现代都市景貌融入传统山水一直是难题，你如何突破?

　　黄唯理：现代城市里的符号与古代相比，确实让人有生疏感。但正因为它不容易，便形成了一个挑战。如何把新的元素和永恒不变的山川融合得更好，这其实也是人类生活如何和大自然和谐相处、现代生活如何和大自然融合的问题。

　　我的方法是把现代符号简洁化。慢慢把传统的笔墨吃透，再把当代的结构和气象琢磨透，用传统的语言来表达当代的气象，这是一个很好的突破方向。比如画高楼大厦，不要画得太实，留一点空隙与自然气息融合，再添云气，让现代建筑有一种若隐若现的美感，整张画看起来融于古意，又有现代气息。

　　南方日报：面对传统，李可染先生说：“以最大的功力打进去，以最大的勇气打出来。”你如何处理好传统与创新的关系?

　　黄唯理：在我看来，不能盲目去追求创新。吃透传统才能出新，中国艺术是在不断延续传统的基础上推陈出新，旧中有新，新中有旧，不可割裂。

　　以赖少其为例，他前半生大量临摹古人、一直很传统。他开始以“干笔渴墨”之法画黄山，学习明末金陵八大家之一的龚半千，学梅清的积墨法，也研究萧尺木和渐江、黄宾虹如何画黄山，并没有刻意去谈创新，一直到他七旬之后才提“变法”，以中国画的线条为基础，吸收西画印象派的颜色，用焦墨、重墨加上西方绘画现代构成的意识，呈现出全新的笔墨精神。

　　齐白石常说艺术家的理想创作境界是“从心所欲不逾矩”。但是他临摹了近20年的八大山人，到了晚年才敢于“衰年变法”，开始“画吾自画”而“不求同群”。

　　因此，我们所追求的新意不在表面，而在内心深处，是基于对传统深厚把握之后的厚积薄发。不是刻意而为，而是自然生发和流露。今天的中国山水画家，担负着“正本清源”并将传统山水画进行“创造性发展”的双重使命。当代的山水画家，应该在不断学习中国传统文化的基础上，融入当下的生活感受，才能呈现出新的意境与美感。

　　【记者】李培 陶明霞

　　【实习生】陈蔡定

　　【校对】黄黎繁

　　编辑　陈伊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