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这一艺术品种在中国这块黄土地上生根、发芽并茁壮成长不觉已有一百多个春秋了。从李铁夫、徐悲鸿到林风眠、胡一川,中国几代艺术家在潜心研究西方油画艺术的观念和技巧的同时,融合中西、真诚探求,默默地创作出一批批具有中国特色和民族气派的中国油画。今天,油画已逐渐成为现代中国文化艺术精华中重要的组成部分。
跨入二十一世纪,中国的油画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发展时期。在信息与多元的现代社会中,人们都在思考探索艺术与生活、艺术与科技、理性与感性、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结合。不少有识之士在经历着锲而不舍的探索与追求,以求从内在精神和气质而不是形式与技法上探求油画的民族特色与气派。
陈铿便是这样一位年轻的中国油画家。与其它年轻的画家相比,陈铿有着“融会中西”有利的客观条件。他成长、生活在中国改革开放前沿的广东,并有探亲机会经常进出于具有浓厚中西文化气息的香港。一九八五年,在闯入油画领域并已渐露头角之际,陈铿一反常态地投考并顺利进入了广州美术学院中国画系学习,在毕业后的一九九七至一九九八年他获美国VERmont艺术基金,赴美Vermont Studio Center进行艺术创作和学术交流。回国就读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系研究生课程进修班后,陈铿又重新回到了他一直热爱的油画艺术园地。
也许有了这段特殊的经历,陈铿对于从事油画充满着自信。包括不少有成就的油画家曾略带悲观地认为:在中国做一个油画家的最大难处是缺乏有油画因素在内的文化环境,不像在西方,油画是全部文化传统和现实文化氛境的有机组成。甚至,有油画家预言:近几十年内中国将不会产生油画巨匠。陈铿显然并不受此影响,依然执着地从事他的油画创作。
关于中西艺术,普遍存在这样一种简单比较结论:东方艺术是主观的艺术,表现自然的艺术;而西方艺术则是客观的艺术,是摹仿自然的艺术,云云。艺术作品(不论中西)是精神的产物。画家不只是在画面上作“技”的表演或作表面的自然摹写,而应是“艺”的真诚创造,其中应不乏“情”的抒发, “境”的追求。观者在画中看到的不只是形、色、线或其它材料构成的“像”,而感受到的应是蕴含其中的“意”和气质,是深藏的精神内涵和文化品格。
艺术是人类的共同语言。无论是油画或中国画的艺术家们都在认真研究着东西方的哲学思想美学观念及艺术思维方式,都期望从异质文化中吸取精华。油画巨匠毕加索、马蒂斯曾钟情于东方艺术,中国画巨匠黄宾虹于晚年悟道“画无中西之分”。
无论从环境、学历、或从艺经历而言,陈铿可说是一位立于中西艺术边缘的学子。在一度着迷于西方写实主义油画艺术和经历中国画创作与研究之后,陈铿似乎也找到了中西艺术结合的一种契机,对此,画家对其近年的探求作了如下的诠释∶我试图把法国现实主义大师米勒、库尔贝的写实精神与中国写意画的人文精神相结合;把伦勃朗、米开朗基罗、维米尔等大师的西方油画语言转化为中国的油画语言,并融入民族与地方话语;借鉴俄罗斯巡回画派,弗拉基米尔画派及特卡切夫兄弟的油画技法,把自己对生活的感悟、对理性的诠释用油画色,调入了碾谷场上劳作的农民那粟褐色的肌肤中,用画笔织入了拾谷粒的老农戴的竹笠里,用画刀按压进打场的农夫,扛网的渔民,过家家农娃的背部,从而以人性的美、力量的撼动以及生命与自然的和谐打动人。
就近期我所观赏于不同的画展及全国性的美术刊物上发表的陈铿油画而言,他确实地是在逐步抛弃了曾一度为其带来不少成功喜悦的照相式摹写的“技”,而多了一种源于心并倾注了情的“书写”与“表现”,也就是说是少了“匠气”而多了“塑造”味。四年的中国画系学习,使他的中国文化修养有了提高并更深刻地认识了“中国画”这一西方世界所没有的一种“抽象”艺术。表面上看是中国画的用笔使陈铿的油画多了“笔触”的表现,少了摹写出的“磨气”,而实质则是中国文化、中国画及书法艺术所表现出的苍劲、力度、雄浑、粗犷、雅拙、大气深深感染了他并融入在他的画中,增强了他的个性魅力。在其近作《夏收时节》、《扛海》、《水乡蕉季》、《夕照小村》等创作中,我们感受的不只是浓浓的南国乡土气息,大地沧海桑田的感受,一种力与美、浑厚与沧桑的陶冶,更重要的是感到一个在追寻中国气派油画的普通青年油画家的真诚探索之“情”和看到了其探求的良好开端。
在经历了三百年艺术的客观精神的历史和经验为基础后,西方艺术的主流从塞尚开始进入了表现艺术家主观精神和主观境界的时期。与之相似,中国画在艺术的精神上总体特征是客观与主观的融合。中国的文化艺术有着非凡的包容会通的传统精神。今天中国油画已经不再是当年的“西洋画”,历经几代人的探索后的中国油画创作,不可避免地带有一些东方中国民族与地方特色(如意境的追求与写意的笔法等)和中国的“气味”。而陈铿近年的追求与探索应是合乎当今中国油画的一种发展趋势的。
我与陈铿于十多年前就曾是油画创作的亲密合作者,我俩一同度过不少艰难的创作探求日夜,也共同享受过初获成功的喜悦。今天,我们虽然在历经中西艺术探求之后,又分别走上中国画与油画创作之路,但我们仍有着共同的追求:醇厚、质朴、自然、力度与深度、情感与意境的融合……。鉴于此,我更有理由深信陈铿的油画探求之道将是一条走向成功之路。
2001年8月3日于梦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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